江戶川亂步《紅色房間》:完美犯罪還是完美幻想?

推理小說的醍醐味在於從邏輯上解開謎團,犯人是誰,作案手法是什麼。而《紅色房間》則正相反,一開始就由殺人者自述殺人手法,從表現形式到故事都相當嶄新,讀罷頗意猶未盡的一部小說。

私は近頃になってその人殺しという血腥い刺戟にすら、もう飽きあきして了ったのです。そして、今度は他人ではなくて自分自身を殺す様な事柄に、あの阿片アヘンの喫煙に耽り始めたのです。

江戸川乱歩『赤い部屋』

一開頭就描述了故事發生的地點――深紅色的房間:深紅色天鵝絨扶手椅,同樣鋪著深紅色天鵝絨桌布的圓桌,桌上的紅色蠟燭,甚至從天花板垂落到地板的紅色幃幔。紅色總會讓人聯想到血,在推理小說的背景下想當然地認為這就是命案現場,但在這裡迎來第一次背叛,只是七個窮極無聊的青年聚集在這裡聊天。而話鋒一轉進入一個自稱殺死九十九個人的新成員T的獨白。對話是最難描寫的,何況以自述的形式描述數場「殺人」,真的很體現作者水平。

根據T的敘述,他在機緣巧合下給自己無聊的人生找到了一點樂子,在完全合法的範圍內殺人。將遭遇車禍的老人指向庸醫診所,誘使盲人按摩師走向道路工程挖的大坑,誘導男童向帶電的避雷針撒尿,引導朋友跳水頭部撞到水下巨石,「不經意地」將石頭踢到火車的路軌中令其出軌。讀下來有些毛骨悚然,如他所言,每一個死亡都是他的精心設計,他將受害者引向死亡。似是有跡可循,但這些線索卻並不能將他和意圖殺人劃上等號。老實說不知道司法方面如何運作定罪,只要手中不曾掌握兇器染上鮮血就是所謂的「完美犯罪」嗎,福爾摩斯再世也不能證明他有罪嗎。

T說他在殺死99個人之後,希望殺死的第100個人是自己。獨白至此告一段落,T和來送茶水的女僕上演了一出如何「殺死自己」的戲。這裡的數次反轉到燈亮,將之前詭祕夢幻的氣氛一掃而空,也開始讓我懷疑前文T的自述的真實性。他真的殺人了嗎,或許這一切都是他腦內的幻想?如果他的敘述全然真實,他為什麼不像他宣稱的期待一般「殺死自己」。而既然第100次殺人是虛擬的,那誰又能保證前面99次一定是真實的呢。

兇手和殺人手法都開誠布公的推理小說的謎團在哪裡?我的推斷是這「兇手」本人並沒有殺人。畢竟,我們只有T單方面的言詞,而他作為敘述者的信用也相當存疑。重新看開頭T的敘述,他說自己對萬事都沒有興趣,旁人向他推薦什麼好玩的也是腦內設想一番然後覺得並沒什麼有趣的而不了了之。這是不是也在隱喻他敘述的殺人都只存在於設想中,就像他和女僕演的這一齣戲一般,他在每一個場景下都在腦內編劇出一套「完美犯罪」殺人的劇本。而他也說他開始沈溺鴉片,不自覺地意識模糊將曾經的幻想當作真實發生也未可知。

江戶川亂步《紅色房間》,青空文庫*:https://www.aozora.gr.jp/cards/001779/card571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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